之所以如此设置。
乃是因朝廷安排的文员胥吏需将讨论的内容,形成文字,或抄写、或印刻,方便所有人都能了解前一日讨论的内容,让所有人迅速了解彼此的主张观点,保障百家议政的正常进行。
还有,禁止对个人私德进行揭短攻讦;禁止咬文嚼字,臆测虚谈等,若有这些行为,官员将立即叫停他的发言。
……
近午时。
《百家议政诣阙者规》张贴出来还不足半天,便有一大群书生围到了翰林院。
“凭什么如此筛选难道没有志同道合者,没有人支持,就不能成为诣阙者吗”
“既然是百家议政,就应畅所欲言,所有人都能言说,而不是在议政之初便将人分三六九等!”
“一些名士也不过是徒有虚名,会哄骗年轻人罢了,他们没有资格代表我!”
“我心中有治国救世之策,我一个人都能说上一天一夜,六天能干什么”
“我不同意,区区六日能议出什么,西汉盐铁之议辩了五个多月,南宋朱子与陆九渊兄弟的鹅湖之会也有三日,我们辩的是国政,至少要一个月才行!”
……
这些书生们本就不是守规矩的人。
他们见朝廷定规矩,与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,可能使得自己只能成为一个旁听者,便开始反驳。
……
不多时。
申时行、王家屏、沈一贯、沈念四人在一众锦衣卫的保护下,来到了翰林院大门前。
锦衣卫是小万历专门指派的。
民间书生,论辩上头,最喜动手。
虽然不会令人丧命。
但真朝着某个官员的脸上给一拳,破了相,丢的乃是朝廷的人。
故而,此次百家议政,朝廷非常注重官员们的安全。
口水可以喷到脸上,但拳头绝不能落到脸上。
“大家都静一静,听我说,我是翰林院侍读学士申时行!”申时行扯着喉咙说道。
可惜,周围书生就当作没有听到一般,继续吵闹。
在他们眼里。
唯有翰林学士马自强出来解释,才有可信性。
申时行又喊了几声,书生们仍旧继续闹,并且有人嚷道:“让马学士出来!”
此刻。
马自强正在内阁值房汇禀议政官的人选,归来大约就是黄昏了。
沈一贯见申时行说话太和气,当即大步走出,扯着喉咙喊道:“官衙之前,闹什么闹,先静下来,听申学士向你们解释!”
沈一贯话音刚落。
便有一名长衫书生瞥了一眼沈一贯的官袍,白眼道:“你一个小小的七品官,叫嚷什么,你能做主吗”
沈一贯气得脸色铁青,没想到一个白衣竟然敢取笑他官小。
“这……这……这都算什么读书人一身任侠之气!”
沈一贯扭脸看向沈念,道:“子珩,百家议政是你提的,如今冒出来这么多的狂生,该如何处置”
沈念环顾四周。
他想到一些读书人会很粗鲁狂妄,但没想到竟能做到这种无视朝廷官员的程度。
他细细一想,也就释怀了。
一些书生的理念本就是反朝廷的。
而今,朝廷准许所有人自由发言,他们自然肆无忌惮。
这一刻。
他觉得张居正禁设民间书院是很有道理的,不然这些狂生不一定会言出什么狂悖理论呢!
不远处,申时行嚷得喉咙都哑了。
他试图与每个人对话,解答他们的疑惑。
但书生们见申时行非常儒雅和气,气势更盛,吵着嚷着,要翰林学士马自强回复他们。
沈念皱起眉头。
一扭脸便看到了不远处黑着脸的锦衣卫千户周海。
若非朝廷有“百家议政前,言论自由”的规定,外加当下不能殴打书生,周海早就命人提着栗木杖上去了。
在他眼里,这些人就是蹬鼻子上脸,欠揍!
沈念想了想,快步走到周海的面前,与他耳语了几句。
周海一愣。
“可行是可行,不过我需要向上汇禀一下,约一刻钟能拿过来,可以吗”
沈念点了点头。
随即。
沈念朝着喉咙已经沙哑的申时行,说道:“申学士,咱们先到门内休息,一刻钟后,我能让他们安静下来!”
当即,四人回到了门内。
书生们以为是沈念四人是寻翰林学士马自强了,不由得大喜。
吵闹声更加激烈,意图通过此种宣泄手段,令朝廷修改《百家议政诣阙者规》,让他们都能参与议政。
一刻钟后。
周海将一个用灰布包裹的长物交给了沈念,申时行、王家屏、沈一贯三人都围了上来。
唰!
沈念揭开灰布。
“火……火……火铳”申时行惊呼道。
当下,大明军队里有专门的火铳队,京师一些锦衣卫也配备有火铳。
门外的书生大多都听说过这个玩意,知晓它百步之内,能穿透锁子甲,令人死亡,威力远大于弓箭。
这玩意,只要拿出去就能将一些人吓得腿软。
“子珩,你要做甚用上火铳,可不是伤人,而有可能杀人了!”申时行一脸紧张地说道。
沈念笑着道:“我就吓一吓他们!”
当即,沈念让周海迅速教会了他如何使用火铳。
面对这些书生,火铳在锦衣卫手里,并没有火铳在沈念的手里有威力。
因为书生们都知晓“百家议政”之策乃是沈念所提,若此事过后,民间言论盖过朝廷的官方理论,民间绝对会大乱。
到时,沈念绝对会被重惩。
沈念为了百家议政能顺利进行,是真敢动手的。
稍倾。
申时行、王家屏、沈一贯、沈念再次走了出去。
沈念走到下方,高举火铳。
“砰!”
一声巨响传来,如同响雷。
翰林院门前,即刻变得安静下来。
“那……那……那是火铳!”有人小声说道。
火铳之名,听到就能让这些书生胆战心惊。
有些书生号称不怕死。
其实是不怕在无数百姓崇敬的目光中能名垂青史后死去。
他们惧怕被火铳瞬间毙命,就像山野的兔子被猎人击杀那种死法。
沈念环顾四周,高声道:“本官乃是翰林编修沈念,我倒要看一看,谁敢再闹!”
“《百家议政诣阙者规》乃是翰林院拟定,内阁审核,皇上同意的规定,不可更改,一字都不能更改!”
“你们无非就是觉得自己不能成为诣阙者,但又觉得自己有治国之策。”
“本官教你们一个方法,看到不远处的那面白墙了吗稍后本官会令人挂上绳子,你们若对自己有信心,就将你们的议政之策挂在上面!”
“本官一份一份看,绝对不会让一颗明珠蒙尘,也绝对不会让一颗老鼠屎,成为诣阙者!”
“写时记得署名,署上籍贯,让天下人都看一看,你们到底有多大的本事!”
“本官再强调一遍,议政之策,是涉及国政民生的新策略,不是訾议时政的批判之语。我朝有110名监察御史,52名给事中,你们能批判的,他们自然也能想得到。”
“若只是一味评判而无任何良策,就闭上自己的嘴,听一听别人是如何讲的!”
“本官奉劝那些想要通过此次议政,博虚名、出风头,但言之无物的人,你们不可能得逞!”
……
沈念说完后,书生们皆都不再言语。
沈念说到了他们的痛处,若真有才能,真有议政之策,不可能被遗漏。
他们只是不甘心成为听众。
“散了吧!”沈念高声说道。
从六品的沈念举起火铳后,展现出了超越正三品的威慑力。
顿时,书生们都散去了。
沈一贯望着沈念手中的火铳,喃喃道:“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个主意呢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