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是……马丁”他有些不敢认。
自从那一夜过后,圣地亚哥就把自己关在仓库里,靠着此前攒下的积蓄喝闷酒,没钱了就出去帮忙搬点货物,再也不敢和这些老朋友见面。
他觉得自己无颜面对。
可如今见面,似乎情况并非是他想象中那样的。
在他看来,眼前老渔夫马丁的眼睛清澈,不再是过去那种带着浑浊与疯狂的眼神。
“你回来了,”老渔夫马丁拍了拍他的肩,语气平静,“这些天,镇子变了。没人再提神使,也没人再疯疯癫癫地喊着献祭什么东西了。”
马丁喉头滚动了一下,低声道:
“父神,回来了。”
圣地亚哥喉咙发干,半晌才挤出一句:
“真的……恢复了”
马丁点头,指了指神像:
“父神还是那个父神,没人知道怎么回事,但一切都正常了。”
“那些之前最狂热的信徒,从前几天开始,就突然疯狂地对着父神的雕像祈祷,祈求宽恕。”
闻言,圣地亚哥下意识看向神像。
烛光映在他眼中,晃出一丝湿润。
他双手在身前画出大衮信徒们的祈祷动作,低声呢喃:
“父神,原谅我……也谢谢那位不知名的存在,愿您的伟力庇护于他。”
教堂外,海浪拍岸,雾气散尽。
阳光洒下,印斯茅斯的天空,终于亮了。
……
等待月光的时间,并不总是那么快的。
于勒也是上了岸才发现,时间流速好像又被搞得一团糟,等他们从海底出来,都过去好几天了。
不过,这并不影响他带上洛丽塔,等待着日落。
两人坐在一处废弃的码头边,肆意地吹着海风。
吹着吹着,洛丽塔忽然发问:
“叔叔,你说,在神秘学世界里,太阳和月亮,都是什么样的存在呀”
“太阳和月亮啊……”
于勒仰头,盯着那逐渐西沉的太阳,陷入了悠远的回忆之中。
“过去的太阳,比如今的更大,更亮,更加宏伟。”
“只是后来,太阳一分为四,历法也随之改变,便成了我们如今看见的模样。”
他顿了顿,接着道:
“我也没见过太阳以前长什么样,但总之,它们都象征着真正的司辰。”
洛丽塔哦了一声,接着问道:
“那叔叔有见过司辰吗”
她已经明白司辰是什么样的存在,因此诚恳发问。
于勒有些哭笑不得:
“我们当然见过……”
他搓了搓洛丽塔的脑袋,语重心长地道:
“以后,你一定要小心,有很多很多的司辰,他们不乐意见到你的存在。”
身为已逝司辰的神子,洛丽塔在尘世必然会受到排挤。
甚至于,谋杀。
于勒对于浪潮不感冒,但他很在乎洛丽塔。
要是有一天,能斩断浪潮与洛丽塔之间的联系,他更是求之不得。
可惜,如今的他还远远做不到,甚至还得仰仗浪潮的力量来对抗赤杯。
海风轻拂,吹过码头,像是母亲在轻柔地抚摸着孩子。
于勒和洛丽塔并肩坐在断裂的木板上,脚下是拍打着礁石的海浪。
太阳缓缓西沉,天边染上一抹橙红,映得水面波光粼粼。
“叔叔,月亮什么时候出来”
洛丽塔晃着腿,淡金色的头发在风中微微摆动。
“快了,”于勒靠在身后的木桩上,语气平静,“等太阳彻底下去就行。”
两人沉默了一会儿,只有海浪声在耳边回荡。
远处,几只海鸥盘旋,偶尔发出一两声鸣叫。
码头边的空气清冷,透着一股与世隔绝的感觉。
这时,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。
于勒侧头一看,是个提着鱼篓的陌生中年男人,穿着旧袄,脸上挂着粗糙的笑。
男人路过于勒身旁,停下脚步,随手放下篓,掏出一根皱巴巴的烟点上。
“嘿,今天鱼不错。”
男人吐了口烟,瞥了眼于勒和洛丽塔,问道:
“你们在这看风景”
“随便坐坐。”于勒淡淡回应。
男人点点头,蹲下整理鱼篓,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。
篓里几条肥鱼还在扑腾,把水珠都溅到了地上。
他抓起一条,掂了掂,咧嘴道:
“晚上炖汤,味道鲜得很,你们要不要来一碗”
“不了,”于勒摆手,“我们就看看海。”
“行吧。”男人也不多劝,提着篓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鱼腥,道:
“天冷,早点回去啊,实在不行,就去父神的教堂过夜吧,那里安全。”
说完,他哼着曲子走远,背影融入渐暗的光线里。
码头又安静下来,只剩海风和浪声。
洛丽塔盯着男人离开的方向,歪头问:
“叔叔,他看起来很开心。”
“日子正常了,人就轻松了。”
于勒看着天边最后一丝橙光,轻声道:
“印斯茅斯以前可没这么平静,你知道的。”
洛丽塔嗯了一声,低头踢了踢脚下的木板。
太阳彻底沉入海平面,天色暗了下来,月亮从东边悄然升起,洒下清冷的白光。
“月亮出来了。”她小声说,指着天边。
于勒抬头,月光映在他眼中,平静而深邃。
“是啊,很亮。”
海面泛起银辉,浪潮轻拍,码头边的空气凉意更重。
两人静静坐着,感受着夜色降临。
远处,隐约传来居民的笑声和炊烟的气息,一切都平常而温暖。
于勒摸出那枚夜明珠,静静地凝视着它,试图从上面看出些什么来。
在这颗山铜造物的折射下,月光似乎在海面上铺就了某种道路。
这令他想起自己前世,某种并非中文的语言中,有一个中文描述不了的词。
其含义,大约便是月光洒在海面上,形成道路一般的存在。
也许,浮光跃金,静影沉璧亦或者说,月桥
但无论如何,什么样的语言,都无法形容他此刻的震撼。
借着遍撒海面的银辉,他看见了——
那座立于海平面尽头,纵贯大洋之底与穹顶之上,充满金色海水的波涛之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