药王谷的风扑面而来,清清在门口驻足良久。
封无痕因帮务缠身未能同行,临别时反复致歉,最终只派了六名弟子随行护卫。
曾经森严的守卫早已撤去,她迈过石阶,每一步都好像踏着往事的回音。
“娘,我来了。”
清清原以为会看见荒草丛生的坟茔,不曾想到墓前竟纤尘不染。
香炉里新燃的线香刚刚熄灭,炉壁还残留着些许余温。
指尖触及温热的香炉,她不禁湿了眼眶。
这世上会记得替她祭扫的人,除了景深还会有谁?
那张镌刻在心底的面容悄然浮现,她仓皇闭眼,任微风带走眼角的热意。
今生终是情深缘浅。
“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,我有好多话,都没能来得及告诉您。”
清清倚着墓碑缓缓坐下。
“别人家都是父母为儿女操心,咱们家倒好……总是我和爹,为您思量打算。”
她唇角扬起弧度,梨涡若隐若现,眼底却泛起了淡淡的怅惘。
叶红绡从来不懂持家,采买烹煮、洒扫庭除,全是孟铁心一肩挑起。
清清总记得父亲苍白着脸在灯下打算盘的模样。
明明咳得指节发颤,还要强撑着说“无妨”。
她每每偷跑出去赚钱,孟铁心发现后总要训斥,转头却又从怀里取出她最爱吃的糕点。
父女俩心照不宣的默契和亲情,比血脉更加浓稠。
可谁能想到,这样掏心掏肺的情分,其中竟藏着一个弥天大谎。
“事实揭穿的时候,我真的很怨你。”
想起房中那一箱衣物,清清垂下头,所有情绪化作一声叹息。
“可谁让您……是我娘呢。”
墓碑上“叶红绡”三个漆字映着天光,竟隐隐有水珠顺着笔画缓缓滑落,宛如青石垂泪。
清清怔然抬手,指腹触及冰凉的湿润。
是晨露,还是她方才呵出的白雾?
她凝视着碑上干涸的水痕,眸色渐渐转深。
如果您真的能看见,真的在天有灵......
寒风忽急,卷起香灰,迷了清清的眼睛。
再抬头时,她已经敛尽所有情绪。
余光里,那几名游龙帮弟子正状若无意地向这边张望。
说是护送,倒不如说是封无痕布下的眼线。
“孟姑娘?”
见清清出了谷却不上马车,为首的弟子急忙追来。
药王谷口终年冷风簌簌,吹得她鬓发散乱,鼻尖冻得通红。
“我要去碧波湖。”
她将手拢进袖中,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吞没。
“这......”
弟子面露难色。
帮主明确交代过,只允许孟姑娘在药王谷内祭拜。
“我爹,他不在谷里。”
清清语气平静,却让在场众人心头一紧。
谁都知道她经历了什么。
沉寂片刻,一名弟子突然开口。
“姑娘想去就去吧。”
“你疯了?”
同伴急忙拉住他的衣袖。
“我很清醒!帮主若要责罚,我一力承担!”
他甩开同伴的手,转向清清认真道。
“三年前我娘染了痢疾,穷得请不起大夫。在我最绝望时,是个小姑娘救了她......”
清清怔怔地望着他。
“孟姑娘可能不记得了,但我一直记得。”
弟子眼中闪着光。
“您说虽然那是您第一次单独行医,但让我一定要相信您。”
一阵风吹过,仿佛带回了当年的时光。
清清眼眶发热,却又想起如今的处境,一时僵在原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