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走了,李嘉良自然不会留她。原本拥挤干燥的屋子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温度,显得空旷。
而失去斗嘴的人,他便有些寂寥,准确说是孤独。
他想起最后问女孩胆大妄为的原因,她是这样答的:“一是直觉,二是这么做会判刑的,你看着这么怂一人,肯定不敢……”
哑然失笑。
然后李嘉良躺在硬邦邦的床上,目光则随着透过窗帘的阳光交错着,直到手中的香烟烫了手,才重新续上一根……
他在回想那女孩活泼甜美的笑容,回想在此之前,曾经醉酒的那个夜晚,而脑海中一帧帧的画面,也才开始连贯,编织起昨天那个悲伤的6月27号:
那是一个黄昏,燥热的风吹起海浪好像为这座城市奏起哀歌。
李嘉良站在墓前,轻轻拨了拨怀中的吉他。低沉的音如同战场的嘶鸣,凄凉了整个海岸,却唤不醒沉睡的人。
这是那个女孩离开他的第三年。
李嘉良颤巍巍地找出一根烟点上,却又在弥漫的烟雾中看到了那些年里的一幕幕。
他在手机里打开一段音频,熟悉的旋律便在墓园里萦绕徘徊:
寒风吹起细雨迷离
风雨揭开我的记忆
我像小船寻找港湾
……
忘记是怎么来到的酒吧了,李嘉良把那把吉他放在桌前,一边喝闷酒,一边抽烟。
他很喜欢这种消遣。
透过烟雾,寂寞的人在氛围灯下挥霍精力,他们大声宣泄着白日工作的狼藉,享受醉生梦死带来的满足……夜生活嘛,人们各有苦恼,灵魂的失意只有肉体的疯狂才能治愈,因为这类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:没有一个可以停留的港湾,没有一个真正关心我们的女人或男人。
李嘉良把啤酒倒在烟灰缸里,轻轻吹了口气,那烟灰便像小船一般游荡,看入神了,它便转瞬便沉没其中……
李嘉良又弹了下烟灰,想要重复,乐此不疲,可一个啤酒盖从天而降,溅起酒花,也溅醒了落入黑暗的人。
徐轲手里一瓶开盖的啤酒,坐在他身前。
李嘉良叹了口气,看着这个酒吧认识的老朋友没有说话,徐轲却默默的说:“你知道吗……就刚刚,有个小姐脑袋被开瓢了,流了好多血。”
他对李嘉良的消沉不感到奇怪,表情悲伤,自顾说着,“街头那家夜店,挺漂亮一女的,听说还是来自外地,家里出了事,所以接客一直任劳任怨,很温顺……可这次不知怎么,死都不陪客了,嘴上说什么理想,想离开这里……然后她就死了。”
“真可怜……”
徐轲点点头,看向窗外,再次回首时像失了魂:“不然你把工作辞了吧,我也把茶馆卖了,我突然很想做点事业。”
李嘉良眼神古怪起来,许久才问道:“怎么了?有啥想不开的要拼死拼活,就这样不挺好。”
“你摸着良心说真的好吗?”徐轲从兜里找出一根黄鹤楼,点上。
“我觉得不错。”
“你牛逼。”说完这话,徐轲像是想了些什么时,又低声说:“哥们跟你说个事儿。”
“有屁放,不知道我这心情不好吗?”
他停下手中抽烟的动作,转为喝酒,他开口道:“其实我不叫徐轲。”
“那我这三年岂不是都骂到狗上了?”李嘉良诧异。
“我爸叫徐轲,你骂的不亏。”他说。
李嘉良瞪了瞪眼,看奇行种一般看他。
徐轲是有吐露的心思,就着两口酒便谈起来:“我喜欢一个深圳的姑娘,我们也有过一个未出生的孩子,但最后都被我弄丢了,所以我才会逃离到现在这座城市。”
他只说了几句话,但信息量堪称“巨大”。难道这与他提的那个背锅父亲有关?李嘉良没有追问。
就像他永远忘不了有个抱着吉他的女孩一遍遍唱着爱我的歌,忘不了有个矜持的女孩在演唱会的声告白……单是去想便窒息的痛,何况说出口呢?
这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眼睛发红,手中的烟也不知何时熄灭了,好像熄灭的不仅仅是烟,而是过去与碎裂的回忆……
“你说事业真的有那么重要吗?”过了不知多久,他眼神迷茫地问。
“也许吧,人各有志。”
“那对你呢?”
李嘉良沉默了好一阵才答道:“我也不清楚……或许在三年前,我能给出一个答案,现在我自己也不知道……前两天有个胖哥们喝了酒在这耍酒疯,他说,大鱼大肉没什么好的,房子也不重要,前者走向排泄,后者并不长久。所以干嘛不去买块墓地,活着能去蹲坑,死了就地埋,别等聪明人多了,墓也被炒起来……他说的很对,所以他那个不像女朋友的女朋友当场跟他分手了。”
说完这段话,李嘉良心情飘忽,是呢,都17年了,过了三年了。
他问:“所以你是决定要做点事业了?”
“是,别提时间会治愈一切的毒鸡汤,它也是时过境迁的凶手……过去无法挽回,我接受了,但未来呢?如果还能见面……”徐轲好像是在问自己。
“我是放手不下的……除非她有了归属,找到了自己的幸福,我不会打扰她……此外,我会在原地等她,等她回头,或跟我说再见。在此之前,我会先有资格再去爱她,然后一直等。”
“你觉得这资格是金钱和事业?”
“曾经徐轲就是用这个毁掉的我们,自然是这个。”
“然后去等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