柯振本不想搭话,但想到今日一别以后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,
便抱着一丝丝同情,神情哀伤回应:“嗯!”
这一声嗯让方宗城很欣慰,前扬嘴角向他嘱托:“走吧!”
就此柯振被带下游艇,送到海岸旁边让他自己游到安全区域去。
因为他们稍后会把游艇开到有礁石的地方,把游艇撞出口子,
把方宗城的死,伪装成意外的沉船事故。
面对警察的调查,柯振没有说出实情,一是怕方崇斌报复,
二怕自己的母亲方千仪,为了她那个不值得的父亲,丢弃法律去报复方崇斌。
他是一个守法的好公民,始终信奉着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的真理。
当得知自己身份的那一刻,他真的很透了方宗城,他不能让自己的母亲为了他,做任何不理智的事情。
笔录做完,警察那边申请海上救援,让他们到相关海域去搜寻沉船和方宗城的尸体。
方崇斌那边不在有其他动作,静等搜寻那边判定方宗城死亡,
他再拿出最后一版的遗产继承书,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。
方宗城的尸体没有找到之前,叶惜和方千仪也无心工作,
每天就呆在方家别墅里,等待海上搜寻的最新消息。
等待期间,叶惜来回踱步,整个人焦急的如热过上的蚂蚁一般。
而方千仪则沉稳的坐在沙发上,神情冷静的像个局外人一样。
叶惜还算了解她,知道她并不是像表面上那么冷,
便小心翼翼的走到她身旁,劝解:“方总,你难过为什么不表现出来呢!
这么无声无息的闷在心里,会把自己憋坏的。”
“不,我不难过,我也不该难过。
当年是他下令处理掉我儿子的,我恨他,他死了,我应该高兴才对。”
无情的话语说出,两行无法自控的热泪,却忽的一下流出了眼眶。
叶惜懂得她的眼泪。
再恨,那也是疼了她二十多年,护了她二十多年的亲生父亲。
她心中的痛,铁定远远高过她。
她虽然也难过,但他们相处时间短,感情并不是很深。
说她无情也好,没良心也好,她的真实感受就跟失去一个老朋友没什么区别。
而口口声声说恨他,永远不能原谅他的方千仪,却跟被人剜了心脏一般。
叶惜给她拿纸巾擦泪,她却像一个美丽的雕塑的一般,一直凝望着前方的房门。
好似在等那个令她恨之入骨的人,再次走进门来。
可惜那里始终漆黑一片,再也没有出现任何人。
眼泪再次模糊眼眶,脑海不有自控的浮现了她和方宗城之间的父女相处。
最早可以追溯到儿时,好像只有四五岁的样子。
小小的身躯站在沙发上,对路过此处准备去上班的方宗城说:
“爸爸,爸爸,你快来,看我能不能跳到河对岸。”
本是幼稚的小游戏,方宗城却停下脚步,扬起一抹慈爱的微笑走到她的身旁,
配合她的言语说:“好啊!来,让爸爸看看你的能耐。”
小孩子不知危险,隔着沙发,就往茶几上跳,
但在落下的一瞬间,被方宗城温暖的怀抱接住。
其实那个距离小孩子是可以跳过去,只是跳过去以后,可能会因为惯性,栽倒茶几
方宗城为了杜绝同样的事情发生,故意伸手把她接住,
然后蹙眉,十分担心的跟她说:
“唉呀!吓死老爸了,要不是老爸接着,小脑袋就磕到茶几上了,
我女儿这么聪明,磕成了小傻瓜可怎么办呢!”
说完这句话,方宗城戏精上身,竟做起了要哭的状态。
小孩子不会判断,只觉得爸爸因为自己做的这个动作快哭了,
便用小手擦擦他的眼睛保证:“宝贝不跳河了,也不会磕成小傻瓜,爸爸别哭了。”
“真的?”
“嗯。”
“那我怎么才能相信你?”
“我们拉勾。”
为了不让她再做那么危险的动作,他也像一个幼稚的小孩子一样,和她用勾手指的方式,定下了两人之间的约定。
十二岁,平时比较拉分的数学,在程海川的督促补习下,效果显著,
在当年的期中考试时,超越众多优秀学生,取得年级第三的名次,却被传成是抄袭。
她被气哭,程海川能安慰她,可那时的他也和她一样,是个小孩子,堵不住铺天盖地的谣言。
方宗城知道这件事以后,不顾形象的冲进学校,
要求学校把当日考试的视频,公布出来,以此来证明方千仪没有抄袭。
学校不同意,他一掷千金,竟然用高出市场价两倍的价格,把学校给买了下来,公布视频。
谣言不攻自破,学校里的刺头,准备欺负她,还没来得及动手的二货们,在将来的日子里,更是躲她躲得远远的。
让她安心读完了整个义务教学阶段。
十九岁,和程海川确定关系,去和他约会时,被他拦下交代:
谈恋爱可以,但要记住,你是我方宗城的女儿,只准你欺负他,不准他欺负你,
跟那小子说,他要是敢欺负你,辜负了你,让你不高兴了,我立马打断他的腿。
“知道了……”
遥远的记忆像放电影一样,一幕幕回到脑海,竟然全都是他对自己的疼爱与关心。
这些疼爱与关心,为不可见的消散她心底的恨意,渐渐有了原谅他的冲动。
可是想到柯振死里逃生的命运,雨竹差点被毁掉的一生,她的心就被放在了篝火架上来回翻烤一般。
原谅他,对不起自己的一双儿女,不原谅他,对不起他对自己的养育之恩,血脉传承。
同一时间,同样有此矛盾心里的还有云著小区的柯振。
当房间里只剩他一人时,脑海就不受控制的出现与方宗城相处的画面。
尤其是在游艇上的最后一面。
在那一面里,他为了保住他的性命,拿出了自己的性命和全部的家产。
说不感动那是假的,可真要痛痛快快的原谅他,自己又做不到。
如果没有他的横加干预,他本可以在一个无比幸福的家里长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