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国上下每一座神河府建制基本一样,只在规模上有所差别。
锦城的神河府比京城小了许多,但前中后三庭,东西两院以及四角的别院都一应俱全。另有不同在于锦城是山城,神河府的前庭建于山下平地,到了中后两庭便已沿山势而上。
那司诏跑去东北角别院叫醒了同样在睡觉的三名司卫,派一人引路给昔年先找个落脚地,另派两人去终南云间两府召唤同僚。
不多时候,懈职怠工的其他两府官员皆灰溜溜跑了过来。
虽说三府各司其职,互不隶属,但神河府御座到访,纵是其他两府下官也要依礼前来拜谒。除去守城兵将和一些小文官,锦城三府官员加起来不过四十人,相比同级城池的官员数量,少了多半。再看这些官员,人人皆是睡眼惺忪,迷离之态,想必昨天晚上都没少消遣。
昔川君化名寒澈,以神河府司正大人自称,盘问了一些当地状况。
自入城以来,那些一半以上空置的房屋让昔川感觉到十分熟悉,无论大小,还是外墙藤木,都仿似兰屏苑里余念认购的灵舍。
于是,昔川向那为首的云间府司诏问道,“城里共有多少常住百姓?”
“截止到今年十月户查,共三万八千零二十五人。”司诏答言谨慎。
这个数量,与昨夜冥官盘查得到的结果有一定出入,但或许是孩童未得入苑,因此不算在内。
“未满十五岁的孩童数量多少?”
“七千九百一十三人。”
总人数去掉孩童人数便和入苑生魂的数量吻合,果然这城中百姓的元灵每日皆被带入兰屏苑务工。
“这么大一座城,为何只有三万人居住?”昔川继续问道。
“寒大人有所不知,锦城在几十年前原本确有十万住民,后来搬的搬,死的死,人数消减了一多半,自然空出许多房舍。织锦卖得好时,有些宅子被芙蓉庄买下做了库房,但现在生意萧条,原本存货的地方也同样荒废了。”
“什么叫搬的搬,死的死?”
“啊,这个搬——”
云间府司诏刚想说下去,却被旁边的神河府司诏打断。
“老许,慎言,上官在此,切不可不胡乱言语。”
被同僚这么一吓,老许立刻住了嘴,再不敢多言。
看得出,这些个三府官员怕是早已和芙蓉庄沆瀣一气,童夫人连国王和王后都能买通,又何况是本地官僚。除了些房舍总数,住家户数等基本情况外,从他们嘴里也盘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。与其跟这些人耗费唇舌,倒不如去民间走访一番,或许能得知更多有用的线索。问得差不多了,昔川君便撤身出来,让饶溟笙带人留守在神河府,自己先去城中探查。
从神河府东门出去,上行向窃虹桥方向走去。沿途经过几间上了锁的空宅,昔川顺着门缝向内观瞧,院中荒草足有一人之高,已经长到了草身极限。可那些过人的回廊,小路倒像是经常有人踩踏,并没有被荒草覆盖。甚至有一间宅子的檐梁上还镶嵌着颜色艳丽的织锦,明显是不出三月的新工。
昔川君仔细辩认过每一幅织锦画面,倒是并未发现什么异样,也没有看见鸿蒙灵界惯用的灵语符文。
兰屏苑里除芙蓉塔以外的所有灵铺,灵舍,法物阁等都是以原本屋宅为基底修造的傍生法界,纵观全城,所有房舍都有一个共通之处,便是将织锦镶置在梁壁上。如此,全苑的凭空消失一定与这些织锦有关。
一路走来未见半个人影,往日传送货物的落道石桩也孤零零架在那里。昔川君只是在书册上看见过落道的装置图,如今亲临锦城,站在道桩得益彰,将锦城的昔日辉煌写在了眼前。
继续上行,房屋和道路的走势越来越熟悉,这里应该就是如故坊所在那条街巷。昔川君想起了坊中的兰娘和邹老爹,若是全城百姓皆已获救,此二人也该醒了才对。
他紧走两步,行至巷尾,未见得“如故坊”,倒是看见一家刚刚挂起招旗的早食铺子,门头的锦匾上织绣着三个字“旧食家”。
原本还不太确定,可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,立刻便证实了此地就是如故坊。
“兰娘啊,打一桶水扫扫街面!”
随着邹老爹一声叫唤,兰娘拎着水桶从铺子里出来,刚想扬泼出去,见一个妙美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,便立刻住手,打量起眼前的昔川君来。
这个四十几岁的女人确是兰娘,她断然不识眼前之人,可昔川君记得她,昨天晚上还听她与临铺女人议论那个已死的宋司军。
从面色来看,兰娘虽不像在大喜地里过度耗损之人那般精气不足,但元灵被牵至鬼界,也相当于彻夜多梦未得安眠,脸上自是难掩疲态。
昔川君见得活人如此,这才体会到冥君所言极是正理,让生者和余念共处一地,生者便是不得安生。
“公子,你是来,吃,早食的?”
兰娘虽已年过四十,但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子,内心难免有些悸动,说话也吞吐起来。
昔川君想要入店查访,虽然在船上已经吃过,还是顺势而为,未加推拒,便跟着兰娘入得店中。
点过几样当地小食,兰娘便去后堂传话。昔川独自留在前堂,将这里和如故坊认真比对了一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