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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劫持齐滑王(1 / 2)

孟尝君宅邸内室。

烛火摇曳头影晃动。身穿锦衣绣袍的孟尝君田文,与他的堂弟、王亲贵族田甲,一左一方坐在屏风前的席座上。心腹门客冯谖、齐貌辨隔案而坐。他们欠着上身,头对着头,正与孟尝君密谋着什

么。

这孟尝君乃齐相田婴的儿子,名叫田文。田婴是齐威王的儿子,齐宣王的异母弟,曾随族兄田忌、军师孙膑参与马陵之战,大败

魏军立下战功,后接替邹忌为相,封于薛,授“靖郭君”爵位。

田婴共有四十多个儿子,其中一个就是后来叱咤风云的孟尝君田文。

田文的母亲是田婴的侍妾,地位卑贱,没有名份。文母临产,正值五月五日,犯忌。田婴知道了,很不高兴,就让人告诉文母,这个孩子不能要。文母爱子心切,便偷偷地将孩子抚养长大。但布帛毕竟包不住火,田婴得知孩子还在,便勃然大怒,欲置田文于死地。文母

教田文应对办法,然后去见田婴。

“大人为何不愿养五月五日出生的孩子?”小田文问。

“因为这天生的孩子,长大后跟门户一样高时,对父母不利。若

是男孩会妨碍其父,若是女孩会克死其母。”田婴冷冷地说。

“一个人的出生,究竟是受命于上天,还是受命于门户?”小田

文又问。

战场上冲锋陷阵、官场上老成持重的田婴,一时不知作句回答。小曰文接着说:

“若是受命于上天,父亲就用不着忧虑;若是受命于门户,那么

办法很简单,父亲你只要把门户加高就行了。”

田婴听了暗暗称奇,觉得这孩子年纪虽小,却天资聪颖,乖巧

伶俐,长大后必定出类拔萃,便对田文刮目相看。

可是,田婴不知,田文的机灵、聪颖,全得益于地位卑贱的侍妾

的教诲。

有一天,田文问父亲:

“儿子的儿子叫什么?”

“孙子。”

“孙子的孙子叫什么?”

“玄孙。”

“那么,玄孙的儿子又叫什么呢?”

“这个,我就不知道了。”

田文见父亲答不上来,便转入正题:

“父亲贵为相国,极受重用,但齐国疆域未见拓展,您私人的积蓄却富累万金,幕僚中竟然没有一个贤能之士。我听说将门必有将,相门必有相,现在您后宫的人绫罗绸缎,一应俱全,而民间寒士却连粗布衣裳都穿不上;您家中的仆妾美味佳肴吃不完,而民间的寒士却连增糠都吃不饱。您一门心思聚敛囤积,想把财富传给那说也说不清楚的子孙后代,却忘了朝政纲纪的日益败坏。我暗中真替您担心,水盈则溢,月满则亏啊!”

田婴听完这番议论,幡然动容,觉得儿子年纪虽轻,却有远虑,深知物极必反、泰极否来之道,便开始厚爱田文,让他主持家务,接待宾客。从此门下宾客日益增多,孟尝君的名声也逐渐传闻于诸侯各国。

田婴死后,孟尝君继承了父亲的爵位与封地,当上齐国丞相。他延揽的宾客多达三千余人,遇到疑难惶急之事,就请门客出谋献策。他知道自己的智力不够,就将别人的智能、谋略引为己有,就像五岁那年母亲所教的那样,靠别人的聪明才智,渡过一道又一道险阻难关。

现在,又一道难关横亘在孟尝君面前。孟尝君不敢轻忽,立即

召集他的心腹、门客,连夜商议对策。

“…据小的密查,平舒之会改变了丞相原有的战略部署。”冯谖小声地说:“大王不但将平舒十城退还燕国,还把驻守在北边的十

数万军队全部撤到西部集结,准备攻打宋国。”

“大王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?”田甲沉不住气地问道。

“大王听信了苏秦的教唆。”冯谖答道:“苏秦说宋国富庶,光定陶一城,每年税收可得百万金以上。这话早说得大王利令智昏,恨不得马上就起百万之兵,去攻打宋国。”

“宋国就那么容易攻打吗?”孟尝君没好气地插问一句,

“苏秦说我们有燕国做后盾,攻打宋国的力量就大了好几倍。”齐貌辨补充道:“苏秦还说,拿下宋国后,可向西攻灭魏国,吞并韩国。再挥师南下,一举端了楚国老巢郢都。剩下赵国,孤立无援,我们再举全国之力,攻下赵国,最后收拾燕国,统一山东六国。”

“这个苏秦太狂妄了。”贵族田甲急切地对孟尝君说:“他的话极富煽动力,才一年不到,就已把大王牢牢地控制在他的手中。如不及早筹个良策,离间他与大王的关系,相位终有一天会被他夺走。”

这一说,孟尝君顿时紧张起来,光亮的额头,冒出了细密的汗珠。他向冯爱、齐貌辨求策问计,要冯、齐二人尽快想出办法,以解眼前之危。

冯谖建议,由孟尝君说动王公大臣一起向齐王上书,指出战略转移的危害,要齐王悬崖勒马,回到丞相制定的“灭燕兴齐”的老路上来。

齐貌辨则认为,齐燕友好已经确定,原有的战略部署已经改变,要恢复过来,已是万难。不如集中力量,揭露苏秦险恶用心,让大王清醒过来,远离小人,重新亲近贤臣。

田甲觉得这些办法都太繁琐,不如来个简单轻便的。他说兄长手下有的是门客,从中选出一二个杀手,埋伏于半路之上,往苏秦身上捅几个窟窿,什么麻烦都迎刃而解。孟尝君急忙制止田甲,警告他说这里谈谈也就罢了,不准再

到处张扬。田甲不以为然,胖嘟嘟的圆脸上憋得通红,歪到一边喘着

粗气。

孟尝君采纳了冯谖、齐貌辨的建议,命他们回去,发动几个精

明能干,能言善辩的同行,连夜潜入各府去游说王公大臣。

冯谖、齐貌辨领命走后,孟尝君又郑重劝告田甲,千万不可以有动刀杀人的恶念,以免坏了大事。田甲口头答应,心中不服,坐了片刻,便退出相府。

孟尝君命书童铺开竹简,备好墨汁,他稍作构思,便挥笔写起奏书来。

翌日早朝,齐滑王收到了三十七份奏书。其中有请求大王收回成命,恢复“灭燕兴齐”折子;有劝大王远离小人,亲近贤臣的奏章;有指名道姓、公开揭露苏秦为“倾危之人”的檄文;还有抨击齐王昏聩,将来必定乱齐亡国的警告……

齐潜王看罢,大为震怒。他用力扯散奏简,狠狠摔在地上。他命令朝堂侍卫立即拘捕呈递这些奏书的王公大臣。他觉得只有严厉处置,才能解除心头之恨……

侍卫们正要奔出朝堂,齐滑王突然叫声“慢”,大家止步回头,

看见他正捧起一挂竹简看着。

齐滑王拾起竹简尾端,见上面写着“田文”名字,心想一定是他带头发起攻讦苏秦的行动,且看看他都说了些什么,然后再一并处置。

田文的奏简写得委婉细腻,语气十分温和,就跟兄弟闲话家常一样亲切真诚。

田文在奏章中说:

“如果攻打宋国有利可图,臣早就建议大王弃燕攻宋了。只因宋国乃秦国在山东的与国,周围几个国家都不敢打它的主意。我齐国为了对付秦的扩张,曾与赵国联合。这样,秦宋听国与齐赵两国形成了互相制约的平衡关系,谁也别想吃掉谁。

“但如果齐国进攻宋国,这种平衡立即就被:玻。秦国必出兵干预,楚国也会趁火打劫。魏国与宋国接壤,担心齐国灭宋后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,绝不会坐视不管。赵国更不愿齐国强大,原来友好关系也将破裂。几个国家一旦联合起来,齐国将陷入灭顶之灾。

“所以,苏秦引秀大王攻宋,实为一个深思熟虑、精心设计的圈套,把齐国置于四面树敌、孤立无援的困境,目的就是要灭我齐国,雪破国之耻,报杀父之仇。苏奏是燕昭王派来的间谍,大王千万不要上当受骗……”

读到这里,齐王读不下去了。他霍地站起,脸上布满惊恐之色。他想,要是苏秦真的是个间谍,那么他的江山就危在旦夕了,这是何等可怕的事啊。他怀疑自己的眼睛,又拿起奏章重新看了一遍。田文的奏章说得清清楚楚,而且有分析有根据,不容人不相信。他转念之际,一个主意升上心来。他命侍卫架起戈矛,亮出剑载,然后传旨请苏秦上殿。

苏秦领旨跨进大门,猛见两厢侍卫操戈执戟,严阵以待,登时觉得有一股杀气迎面扌来,禁不住打起哆嗦。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殿前,在两厢侍卫注视中,跪了下去。

“臣苏秦叩见大王。”

“大胆苏秦,你可知罪?”

苏秦打了个寒噤,壮着胆子答:

“臣不知何罪之有”

“你且看看这个奏章,然后再与寡人说有罪与没罪。”

齐潜王哼哼两声,一挂奏简就扔在了苏秦面前。

苏秦冷不防一个惊跳,拾起竹简,铺在地上读了起来。

“现在你知罪了吧?”齐王板着脸问。

“此文故弄玄虚、危言耸听,旨在吓唬大王,离间君臣关系。”苏秦从容答道。

“此话怎讲?”滑王欠身问道。

“凡事都有利害两个方面。行大事者,都善于趋利避害,达到既定目标。”苏秦四两拨千斤地说,“臣不明白的是,拥有三千门客的孟尝君,为何能想出这么多害处、风险;却想不出回避这些害处、风险的对策呢?”

“你说为什么?”齐潜王不解地问。

“孟尝君见臣深得大王信任,又提出灭宋强齐的计划,生怕此举成功,会降低他在齐国的威信,削弱他对大王您的影响力。”

“原来如此。”滑王松了一口气,又问:“可是,孟尝君说的这些害

处难道就不存在吗?”

“当然存在,旦并不像他说的那么可怕。”苏秦分析道:“赵国丞相李兑、秦国丞相魏冉,都想得到宋国定陶这座城池,作为自己的封地,大王只要派臣前往赵国、秦国,答应他们谁先攻下,定陶就归谁所有,他们还会反对大王攻打宋国吗?”

“对,对。”齐滑王激动地说:“要想得到定陶这块肥肉,秦赵两

国非与我联合攻宋不可。”

“大王英明,不愧为桓公再世。”苏秦吹捧道:“大王还可用这个办法给魏、楚两国许以好处,魏、楚也会派兵支持。等把宋国打下之后,大王的国力将增强几倍,加上燕国骑兵的援助,大王就有力量打垮远道而来的秦、赵,楚、魏的联军,夺回被抢去的土地,并入齐国的

版图。”

“此计大妙!”齐滑王赞叹着,又生疑问:“这么好的计谋,孟尝君

为何却想不出来?”

“以孟尝君之聪明,睿智,这点小计谋是不难设计的。”苏秦趁机挑拨道:“问题是孟尝君的心事,从来都不放在富国强兵上。”

“那他的心事都放在哪里?”齐滑王关切地问。

“孟尝君野心很大,早就想当齐国国王。因此,他整天忙着结党

营私,壮大实力。”苏秦加油添醋地说。

齐潜王心头一紧,想起他的先祖田和,就是用这种办法,将姜齐的江山夺过来的。要是田文承传了先祖的衣钵,那么他的江山就

不保了。

想到这里,潜王解下挂在腰间的玉佩,双手郑重地捧给苏秦:

“这是寡人随身携带的玉佩,现在就由先生珍藏。如果孟尝君有反叛迹象,先生可以玉佩为凭,到军中调集部队将他剿灭。”苏秦接过玉佩-看,上面刻着“见佩如见朕”几个字,心里一阵

激动,慌忙跪地谢道:

“大王如此信任臣,至定当为大王赴汤蹈火,万死不辞!”

“好,好!你且起来。”齐滑王伸手扶起苏秦,说:“先生之忠诚,令寡人万分感动。明日乃黄道吉日,寡人想与先生一同往西山狩猎,将上次因平舒会晤而耽误的事补回来。”

苏秦再三拜谢。当他被滑王扶起时,一个念头油然而生:齐王对他如此看重,他还要坚持原来的诺言,继续替燕王行死间之计

么?

他无法回答这个新冒出来的难题。

他陷入了两难之中……

2

晚风习习,夜色茫茫。

一辆高车穿过寂静的街道,匆匆驶到一座豪宅门前。车还没来得及停稳,门官就上前,将车上一个瘦小汉子接了下来,然后前头引路,径直走进深深的宅院里。

宅院内室,灯火通明。

孟尝君坐在正中凉席上,田甲及其弟弟田富、孟尝君的门客齐貌辨、公孙戌分坐两侧,他们前倾着身子,正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公孙戌自燕国回来的情况汇报。

公孙戌在滑王前往平舒会晤时,化装成皮货商人潜入燕都武阳。他找到燕大夫田伐,递上孟尝君的亲笔信,请田伐提供一些苏秦出逃前的背景材料。

田伐知之甚少,只谈了苏秦与燕太后私通而得罪燕王一节,其它的就不胜了了。公孙戌要田伐深入宫中调查,田伐小心翼翼地活动了几天,无奈郭隗、邹衍等人都守口如瓶,燕王一听说苏秦名字就怒骂不止,多方下手,都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。因此,在田伐家待了一个多月,只好回到临淄交差。

孟尝君等人听了,都叹息不已。

这时传来脚步声,他们停止讲话,都抬起头往外看——

那个瘦小汉子走了进来,灯光下只见穿戴华丽,不知内情的

人还以为是王亲国戚。那人向众人作了个四方揖,然后在田文右侧

空位上坐了下来。

“冯先生,大王看了我们的奏章之后有何反映?”孟尝君急切地

问。

“小的通过内线已经查明,大王受苏秦蒙蔽很深,对丞相的防

范甚严,许多重大决策,都不愿找丞相商量了。”

“能否说具体一点?”孟尝君沉着脸说。

“大王听信苏秦的蛊惑,决定派苏秦前往秦、赵游说,然后联合

秦赵一起进攻宋国。”

众人听罢互看一眼。齐貌辨觉得该是自己献计的时候了,便

接着说:

“丞相,当务之急,是要设法阻止苏秦前往秦,赵游说。”

“你有何妙计?”孟尝君问。

“有。可将他们密谋的内幕透露给秦,赵内部亲近我们的人士,

让他们找个借口将苏秦除掉。”

“好办法。”孟尝君赞扬一句,转对冯爱问:“还有什么情况没有?”

“还有,大王还把随身携带的玉佩送给苏秦以示亲密。”

“岂止表示亲密。”孟尝君没好气地说:“那个玉佩上刻着“见佩如见朕’,是可以当作虎符调动军队的。”

众人都啊”了一声,惊诧得面面相觑。

“大哥!我早就说过,你的劝谏、奏章都顶不住苏秦的飞筘之犬。”田甲突然嚷道:“不如用小弟的办法,派两个人将苏秦杀了,就什么事也没有了。”

“你住口!”孟尝君瞪了田甲一眼,训斥道:“你怎么尽出这种馊主意呢?大王受骗这么深,即使杀了苏秦,又怎能使大王清醒过来,“丞相说得好。”齐貌辨接过话头说:“若用暗杀一计,弄不好还

会刺激大王更加相信苏秦说得那一套。”

“那怎么办?”田甲的弟弟田富焦急地插问:“我们总不能眼睁

睁地看着大王被苏秦所控制啊。”

“不如采用劫持办法。”公孙戌神情兴奋,压低声音说:“将大王劫持到一个地方,然后假传口旨,将苏秦抓起来严加审讯。我料那小子是不经打的,只要几棒下去,他非得说出投齐的目的不可。大王在

事实面前,也会如梦初醒。”

“这个办法好!”田甲赞道:“大哥你不用出面,只要点个头就行,剩下的事就全包在小弟身上。”

“不行!此事十分危险。弄不好,大家都会落个图谋不轨的罪

名。”孟尝君忧虑重重地说。

“这不行,那又不能干,你倒说说看到底怎么办才好呢?”田甲沉不住气了。

“我去找大王的心腹夷维大夫,请他与大王约个时间,我们以兄弟身份好好地谈一谈。”孟尝君起身离座,吩咐冯谖:“取出珍宝一箱,夜明珠三颗,随我前往夷府一趟。”

冯谖取出珠宝,随孟尝君走出宅邸。

门客们纷纷起身,三三两两往外走去。

烛光下只剩田甲、田富和他们的随从,公孙戌送走齐貌辨等人之后,又回到内室。

田甲与田富、公孙戊紧急密商。他们决定为国除奸,为主分忧,义无反顾。现在正好可以利用明日滑王与苏秦前往西山打猎之机,

劫持滑王,除掉苏秦。

为此,就劫持细节安排,他们商量到了深夜。

第二天一早,天刚蒙蒙亮,在通往西山的官道上,出现一支快速行进的队伍。领头的是田甲、田富,还有田文的门客公孙戌。他们带着三千家丁,全副武装,匆匆忙忙地向着西山进发。

到了西山铁牛岭,田甲将三千家丁埋伏好,然后与公孙戌两人爬上高处观望动静。灿烂的阳光下,一支长长的队任蜿蜒在官道上。走在前面的是仪仗队、勇士们挚着旌旗,举着戈矛,排成两列,引导着大队人马

前进。

仪仗队后是齐滑王和他的宠臣夷维,二人各骑一匹枣红马,

并驾齐驱,边走边交谈着。跟在后边的是苏秦和韩珉,二人座下都是青一色的白雪驹。

田甲一见苏秦那备受宠信的样子,眼睛里都快要喷出火来。

“苏贼休要嚣张!你想扳倒我大哥,我田甲就要把你撕成碎片!”田甲咬牙切齿地说。

公孙戌附和了一句,眼睛始终盯着山下的队伍。

苏秦、韩珉的背后是六辆豪华的高车,前三辆空着,留供返程时滑王和他的宠臣们乘坐。后三辆坐着王后、贵妃等女眷。因天气晴和,秋色浪漫,车帘都掀了起来。王后、贵妃们好奇地东张西望,见漫山红遍层林尽染,感到无比新奇与兴奋。

断后的是警卫侍从,举着戈戟斧钺,迈着整齐步伐。他们护送

着长长的队伍,浩浩荡荡地向着猎场挺进。

“奇怪,为何只带五百名侍卫?”田甲不解地问。

“西山与宋国接壤,那里新驻田达(即达子)将军的二十多万部

队”公孙戊推测道:“要是发生什么意外,他们可以从附近驻军调遣兵力。”

“一旦进入我的伏击范围,他们谁也别想逃出我的掌心。”田甲冷笑道。

公孙戌扯了扯田甲的袖子,说:

“他们就要进入猎场了,我们快回到铁牛岭那边去吧。”说完,与田甲一同钻进密密的蒿草之中。

西山猎场为丘陵地带,方圆五百余里,坡缓地平,蒿草茂盛,陵谷中还长满灌木丛林,麋鹿山羊、锦鸡野兔出没其间。齐威王时,就将这一带辟为皇家猎场。每年秋天,都要带着王后贵妃文臣武将到此狩猎。

今日,齐澄王骑在高头大马上,想着先祖开创的霸业,感到由衷的高兴与自豪。

心情一宽,说的话也通情达理。他对旁边的夷维大夫说:

“其实,并非寡人怀疑孟尝君,而是他太不懂得规矩。当一名丞相,不把精力放在开疆拓土上,却去养那么多门客家丁?礼贤下士是君王的事,他也要争先仿效,还想扬名天下,你说叫寡人如何放心得下?”

“大王所言极是。”夷维小心谨慎地答道:“孟尝君风流倜傥,浮躁虚荣。他豢养门客家丁,只是为了博取虚名,并非想图谋不轨,望大王能够明察。”

齐潜王诧异地觑了夷维一眼,沉默不语。

夷维接触到了潜王异样的目光,敏感地意识到他说了不该说的话,引起了大王的不悦,他有点提心吊胆。可是,想起昨晚孟尝君送的厚礼,拿人钱财不替人消灾太不近情理。他与滑王从小一起长大,情义非同一般,就是说错了话,大王应该会原谅吧?

齐滑王叹了口气,说:

“好吧,寡人答应你就是,回去后通知孟尝君,明日辰末巳初,在章华宫一叙。”

“大王宽宏大量,令微臣万分感动。”夷维喜出望外地说。

君臣边走边谈,不一会就到了几座豪宅前。

齐威王时,为了狩猎之后有个歇脚、嬉戏场所,丞相邹忌在这里筑了几座高台,上面盖起广厦华屋,内有庖丁仆人,专门侍候王室

人员饮食起居,是为行宫。

大从人马停下来后,警卫侍从立即在行宫周围设岗布哨,划出警戒线,不准猎户樵夫进出猎场。王后、贵妃纷纷下车,在宫女、内

侍搀扶下东走走西看看,仿佛要把满目秋色都要看个够似的。

潜王抽出两队人马,命令他们骑马去猎场跑上几圈,将躲在

蒿草、灌木丛中的野兽赶出来,以便为追逐射猎作准备。

侍从们为潜王、夷维、苏秦、韩珉等人——换上猎装。滑王跨上骏马,对夷维、苏秦、韩珉挥了挥手说:

“上马,到铁牛岭那边去,今日谁打得猎物最多,谁就能得到寡人重赏。”

说完,一挥长鞭,那枣红马像离弦之箭,向着铁牛岭方向飞奔而去。

夷维、韩珉亦拍马追上。

苏秦以往坐惯了车,很少骑马。加上当时尚未有马鞍,马腹两侧也没有脚镫,骑在光溜溜的马背上,若无熟练技巧,是很难坐得稳的。苏秦双手抱住马脖子,仍然担心摔到地上出丑,便轻声对白雪驹说:“慢点,慢点。”还没小跑几步,就惊得汗流浃背。

突然,前头传来轰然叫声。苏秦吃了一惊,以为出了什么事。抬头望去,却是滑王射倒一只麋鹿。夷维、韩珉及其随从,立刻齐声赞扬大王好箭法。韩珉拍马上前,伸手拣起麋鹿,拨转马头,回到车前,将麋鹿往车斗里一扔,又催马向前追去。

苏秦见状,激发了争强好胜之心。暗想,要是他们都射到了大猎物,自己连个小野兔也没抓到,那才丢人没趣呢。心动意决,便伸出右手,猛抽一鞭。那座下的白雪驹,就撒开四蹄,利箭一般向前飞奔而去。

骑在马背上的苏秦,只觉得两耳生风,呼呼轰鸣。他没有抓牢马鬃,一不留神,就从马背上掀了下来,重重地摔在黄草地上,痛得两眼直冒金星。等他睁开眼睛时,那白雪驹早与枣红马结伴为伍了。

苏秦爬将起来,手撑着腰,举步蹒跚,忍痛向前。

潜王与夷维纵马奔驰,看见几只山羊从前面灌木丛中窜出,正向对面小树林跑去。夷维发了一箭,有意射偏,装着断愧样子,说自己的箭法,与大王实在没法比。滑王听了,哈哈一笑,便搭箭弯弓、

眯眼瞄准,“嗖”地一响,一只山羊应声倒下,众人又是一片欢呼。

澄王纵马上前去拣猎物,谁知刚跑几步,突然马失前蹄,坐骑的头往下一栽,喀嚓一声摔倒在地。滑王被一股冲力抛入空中,往下落时,地面上腾地扬起一张巨网,滑王摔进网中,身体毫发无伤,但人却被巨网包住。几个大力士急急上前,抬起来就往小树林里跑。

夷维、韩珉有如晴天霹雳,惊得半晌回不过神来。秋风吹过,他们打了个寒噤,清醒过来寻找滑王时,滑王早被

劫持得无影无踪了。

“快,快命禁军前来救驾。”夷维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了:“我先到前面去看看大王到底被劫往何处?”

“我这就去。”韩珉应了一声。

夷维催马向前追寻齐滑王。

韩珉拨转马头,往相反方向狂奔。

还没跑一小段路,忽听背后“唉哟”一声,韩珉回头—看,见夷

维连马带人突然消失在草坪上,仿佛那地方突然裂开一个大口,将

夷维和枣红马吞了进去似的。

这一幕吓得韩珉魂飞魄散。他不敢停留,便狠狠地挥了一鞭,

那白雪驹又快速奔跑起来。

跋涉在草毯上的苏秦,见韩珉骑马奔了过来,急忙叫道:

“韩大夫住步。”

韩珉一勒缰绳,白雪驹立即放慢了脚步。韩珉问:

“苏先生有何教诲?”

“韩大夫,方才发生的一切,我都看得一清二楚。这是一起有预谋的劫持事件。看那样子,人数不在少数,我们带来的警卫、侍从,是

斗不过他们的。”

“是啊!大王危在顷刻,而我们侍卫人员又不够,该如何是好

99

“给我拨一辆高车来,我这就去齐宋边界,调二三万兵力来,才能救得出大王。”

“你能调得动吗?那可是用来对付宋国的军队啊。”

“调得动,我有大王的玉佩。”

“好,你稍等,我这就去调车。”

韩珉说罢,拍马向前急驰。

转瞬之间,一辆高车由熟练驭手驾着,飞速驶到苏秦面前。

苏秦跳上高车,急喊“往西南开”,驭手一甩响鞭,驷马拉动高车飞驰而去。韩珉命侍工长和二百名禁军守住行宫,保卫王后、贵妃。他自

己带着三百名侍卫,飞快地赶到出事地点。

两边灌木林静悄悄的,仿佛没发生刚才那一幕似的。

突然,不远处传来阴郁沉闷的叫声:“快救救我。”韩珉循声寻

去,走到一个陷阱前,看见夷维和他的枣红马陷在深坑里,便命侍卫

放下绳子,将夷维拉了上来。

因坑深丈余,枣红马怎么蹦跳,也跳不出陷阱。韩珉撇下枣红

马,带着众侍卫,沿着劫贼逃窜的方向追寻而去。

3

一只苍鹰在碧空中盘旋。

苍鹰

济水两岸种满稻菽桑麻,稻菽已近成熟,远远望去一片金黄;坡上遍植漆树,每年秋天割下生漆,特制好后往王宫内苑里送。因为富庶,济水两岸成了田甲的食邑之一。

田甲的庄园,就盖在济水东岸,与对面的济西遥遥相对。从济

东向南,穿过丘陵,便是西山猎场,两地不过十里路。

几个大力士将齐滑王劫持到庄园中,安坐在席座上。

滑王惊魂未定,只见从右房里走出三个人来,一起跪倒地上,口里齐喊:

“大王受惊了。”

滑王睁着惊恐的眼睛,问道:

“你们,你们到底是什么人?”

“臣田甲、田富、公孙戊向大王请安。”三人匍匐在地,不敢拾头。

“大胆!”滑王顿时大怒:“你们,你们胆大包天,敢劫持寡人?”

“臣等为了清君侧。”田甲不慌不忙地答道:“请大王传旨,立即除掉苏秦。”

“苏秦何罪之有?为何要除掉他?”

“苏秦自燕入齐,暗行离间之术,扰乱纲常秩序,是为十恶不赦

的大奸人!”公孙戌代田甲答话。

“胡说!”潘王咆哮起来:“苏秦为寡人谋求富国强兵之道,是忠心耿耿股肱之臣。你们见寡人与他亲近,就心生妒忌,三番两次上书

劝谏,于扰寡人战略部署,你们才是大奸大恶的奸人!”

“大王既然把话说到这种地步,臣也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。”田甲爬将起来,铁青着脸说:“臣对大王亲近苏贼就是看不惯,大王疏远孟尝君更是错上加错。朝中大臣多次劝谏,大王你充耳不闻。臣万不得已,才用了劫持的办法,目的就是希望大王能够清醒,将大奸之人除掉!”

“这是不可能的事,你们休要做梦!”

“那好!”田甲示意田富、公孙戌:“我们走。”

三人行了个礼,转身退出草堂。

“站住!”齐王喝道:“你们要去哪里?”

“先杀了苏秦,然后再来请罪。”

“你们难道不怕犯谋反之罪吗?”滑王气急败坏地嚷道。

“臣从决定劫持开始,就知道要犯下弥天大罪了。”田甲极为冷静地说:“但是,为了江山社稷,为了先祖创下的基业不毁在苏秦的手中,臣等上刀山下火海,也在所不辞!”

“反了,反了!”齐王忘了自己已被劫持,高声叫起来:“来人哪,来人哪,快把他们抓起来。”

田富箭步上前,一手揪住滑王,一手将短剑对准滑王的心宾,怒道:

“你再乱减乱叫,我就先结果了你。”

滑王看见明晃晃的短剑,吓得双腿发软。他这个堂侄是个政说敢做的莽汉,而他的哥哥田甲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。撞在这两人手中,若用硬拼,吃亏的只能是自己。想到此,滑王口气软下来,

有点儿低声下气地求道:“寡人不喊就是,不喊就是。”

“田富,放下他。”田甲命令道。

“不,哥哥,我改变主意了。”“什么主意?”

“干脆杀了他,免得日后我们被他所杀。”

“对!杀了他,拥戴孟尝君为王。”公孙戌也在旁边帮腔。

“胡闹!”田甲暴喝一声:“快放下剑!”

正僵持着,草堂外传来喧襄声和戈戟碰撞之声,室内的人都为之一惊。

浴王精神为之一振,口气又硬了起来:

“寡人的救兵到了,你们还不快放开寡人?”

“哼!你那点人马,还不到我的十之一二!”田甲冷笑道:“看住他,别让他出去。”

“是!”田富、公孙戊齐声应道。

田甲拔出利剑,大步走出内室。庄外场上,几百名家丁举戈挺戟,挡住前来救驾的警卫侍从,双方箭拔弩张,一触即发。

正在指挥侍卫往庄内进攻的韩珉,忽见田甲从庄内走出,立即感到劫持事件与孟尝君田文有关。这太好了,真是天赐良机,现在他只要把事情闹大,最好双方拼斗,死它成百上千人,将来追究起来,救驾有功的是他,孟尝君则难逃劫持谋反之嫌。除掉了孟尝君,齐国的相位便是他的了。

他心里一乐,就更加起劲地喊:

“快,快冲进去救大王!”

侍卫在韩珉鼓动下,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猛攻。

“都给我住手!”田甲断喝一声,压住了场上的喧裹:“大王现在

庄内安歇,你们在这里喧哗什么?”

“你们劫持大王,我们来此救驾。”韩珉理直气壮地说:“快把大

王交出来,否则就要踏平你的庄园。”

“你休要蛊惑人心!大王好好的,正在里边歇息,什么事情也没有。”田甲分开众家丁的护卫,挺身走了出来:“大王方才还传下口旨,命你们到达时立即返回西山,将苏秦抓起来,听候大王处置!”

侍卫们面面相规,不知听谁的好。

“大家休要听信他的胡言!”韩眠跳上一块石墩,对侍卫们大声喊道:“田甲假传大王口旨,目的是要害死苏大夫,我们不要上他的

当,快往庄园里边冲啊!”

在一旁的夷维,也跟着推波助澜。侍卫们于是又挥动戈戟,冲向田甲的家丁,家丁们早有准备,立即予以猛烈的反击。

双方激烈拼杀,混战一团,场上刀光剑影,血肉横飞,喊杀声、

惨叫声响成一片。

不到一刻功夫,场上便躺下了几百具尸本。

田甲急忙调来一千多名家丁补充战力,继续与侍卫作战。

侍卫人数虽不及田甲家丁的五分之一,但毕竟是精选严练,又有实战经验和应付突发事件的能力,一进入战场便越战越勇;而田甲的家丁却是乌合之众,缺乏作战训练,武器也各式各样,许多家丁还是用扁担木棍与侍卫军的戈矛剑戟对峙,因此重创倒下的家丁,也比对手多几倍。

红日西坠,鼓角悲咽。

家丁已经死伤过半,三千人马只剩下千把余众。侍卫军这边伤亡也很大,剩下的几十人个个精疲力竭,眼看已经渐渐不支了。

这时,对面小树林里,突然冲出三路人马,每路约有万余人。领头的乃一员大将,他举剑一指,三路人马立即像三头巨蟒,从正面、

左右两翼猛扑过去,迅速地将整座庄园围了个水泄不通。

大将催马来到庄前,一个鹞子翻身就下了马,向受伤躺在地上的韩珉问道:

“韩大夫,大王现在哪里?”

韩珉睁大眼睛,惊喜地叫道:

“达子将军,你终子来了。大王现在庄园里,状况不明,将军快去救救大王。”

达子看了看场上横七竖八的尸体,又望了望庄前守卫着的家丁,便命令道:

“叫你家主子出来,达子将军有话与他商量。”

家丁们见这么多军队包围过来,早就吓软了手脚。此时听达子将军这么一说,便应了一声,连滚带爬地跑去禀报了。

田甲与田富、公孙戌等人正在商议突围细节。

突围最大的问题是如何保护滑王的安全,这是事关大局的头等大事。万一潜王被乱兵所杀,将在齐国引发一场大乱,这是田甲决

定劫持滑王时所未料到的,现在想起来,真有点儿后悔了。

“要是大王真的有个三长两短,就说是韩珉、夷维他们作乱杀死的。”公孙戌献计道:“我们誓死守住庄园,就是保卫安全的最好见

证!”

“好,就这么定了。让大王坐上潜车,我们几个就守在他旁边一

起出去。”田甲果断地做出了决定。